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碧海藍天的回憶(張競)

邱翁名言雖謂酒店關門就走人,但在各位還要繼續執干戈衛社稷時,請容小弟我先告退,並在此獻上衷心祝福,願君時時康健事事順利。
◎寧愚
親愛的夥伴們,今日午夜零時小弟將退伍,近五十寒暑徒增馬齒,三十餘春秋穿梭柳營,處處受人恩惠,感謝師長教誨、袍澤愛護及部屬支持。邱翁名言雖謂酒店關門就走人,但在各位還要繼續執干戈衛社稷時,請容小弟我先告退,並在此獻上衷心祝福,願君時時康健事事順利。 回首來時路,從少年十五二十時開始,武道啟蒙自預校,當時不知天高地厚,但也沒有煩惱;仰慕先烈行誼,期許英雄氣概,譜出青春期最美好回憶,從未感喟過芳華虛度。年歲漸長自預校直升官校,等到接近畢業授階的日子近了,才惶恐地發現到,原來現實的軍旅事業,還是要靠真功夫硬本事,才能夠挺起胸膛對部下說:「跟我來!」
 官校畢業到艦隊報到時,兢兢業業地開始真正服務軍旅的首部曲,手持典範令,眼看檢查表,口問士官長,足履每艙間,心念無缺點;年輕官員初生之犢不畏虎,靠的是一位父執輩年紀的士官長循循善誘。在陽字號後爐艙上方兵器部門辦公室,夜以繼日揮汗如雨,初小畢業的士官長帶領著官校畢業的槍砲官,一個英文字母接一個字母地將所有原文準則及技術手冊整理出來。這是官校畢業首次任官歷程中,永遠難忘的經歷,埋首工作為所應為,這是砲械士官長所樹立的典範,讓我整個軍旅生涯受用無窮。
 在艦艇服務,最能夠感受到士官長們的無私奉獻,長年離妻別子無法顧家,在海上吃風喝浪巡弋海疆。官員們來來去去,無怨地堅守崗位以艦為家,忠心地引導輔佐長官們成長歷練,士官長們這種胸襟與器度,亦是在退伍臨別前,一定要致敬的對象。
 同樣地,我更要感激曾與一起渡過臺灣海峽最險惡風浪的弟兄,在多個無盡的長夜中,蕭蕭強風所掀起的滔滔白浪,忠心的舵手與瞭望,一面暈船嘔吐在鋼杯中,但永遠無畏無怨地堅守著值更部位;這些最可愛的水兵們,現在恐怕都已成家立業,在社會的各個角落享受他們的人生,但我們曾經同船共渡,靠著這些弟兄們的支持,我享受過美好的海上服勤經歷,弟兄們,我衷心地感謝您。
 我曾在許多不同的艦艇服務過,每每有幸與許多愛護我的學長徹夜長談相互交心,那種錨鍊接著錨鍊的傳承與期許,豈能以筆墨形容。不管南北西東,我們是一群弟兄;親愛的夥伴們,我們所引以為傲的親愛精誠,不就是源於這種繼志承烈的志氣,以及薪火相傳的堅持嗎?
 在資淺尉官時,因為偶然的機緣,有機會獲選擔任侍從官在國防部服務,進退應對待人接物,有禮有節行誼合度的要求,都讓我有機會成長。同時也真正讓我知道,三軍一家,如兄如弟;三軍一體,如手如足,絕對不是高調的口號,而是國軍未來追求生存發展,所必須遵循的圭臬。
 正因為有此種三軍一家的體認,日後有幸執教於三軍大學,以至於後續改制為國防大學,便自然得以悠遊於各不同軍種師長、同僚及學官間。當年負笈美國海軍參謀大學,返國至海軍參謀學院報到任教職,遇上修習軍人本業上第一位恩師,總教官以最深的期許,要求腳踏實地去研習傳統兵學,並且以高瞻遠矚的眼光,指導穿透軍種與兵科本位心牢,先向陸戰隊的老師們學習兩棲戰術與陸上戰術,從一張張的白紙戰術畫起,再進步到圖上戰術,然後開始櫛風沐雨頭頂豔陽學習現地戰術。
 從幫老師們擺碗筷架火鍋,展現出拜師求藝的誠意,乾下一杯杯的陳年高粱,來請老師指導一條條的準則精義。藉著與空軍學院老師們在籃球場較量球技所建立的交情,再加上不恥下問窮追猛打的意志力,才獲得飛將軍們青睞,得以傾囊相授藍天武學。日後在戰爭學院課堂中,能夠使不同軍種的學官了解到,兵學真諦是足以跨越軍種間的藩籬及兵種間的鴻溝,其實就是在這段時期所獲得的成長,師恩長銘永生不忘。
 任教戰院時,又有幸受到主任教官啟迪,再度擴展人生視野,讓靈魂飛翔在數世紀間的船帆間,咀嚼海戰中水手們的嘶吼與呻吟,品味著政治權謀、商貿往來與海洋爭戰間的奧妙,後來決心赴英求學,其實就是希望有機會一睹這些歷史遺風,以及如何由此創造出西洋主宰全球的盛世。我何嘗幸運,能夠受業於多位愛護我的長者,激勵我向學的雲情盛意,永遠是我人生的指北針。
 在服務軍旅的過程中,當然不免等因奉此照章辦事,看到敬業樂群的同僚,無私奉獻的同志,心中都會感動,本本分分、踏踏實實做事的小人物,永遠是這個社會得以穩定發展的基礎。我尊敬那些永遠不計較,忠心不渝、默默奉獻的同僚,正是因為此種願意唱好配角的器度,才會使整個戲成功地演出,亦使其能留下無悔的舞台人生。其實因為願意吃點虧,能夠識大體為團體著想,才能夠真正展現團隊精神,才能夠保證成功維護榮譽。其實只要踏實地去實踐,勝過一切的理論,超越所有的訓勉,擊敗無限的口號,軍旅生涯中最好的師長,就是這些活生生可敬與可愛的同僚們。
去年冬初,有一天我突然驚覺,我已經不再捫心自問:「下一次要怎樣才能做得更好?」親愛的夥伴們,我自知已不再具有追求進步的動力,維護完美的企圖心,所以我知道該是解甲的時刻。莫待力不從心方知不逮,無心較無力更須急流勇退,才能證明我珍惜這段軍旅生涯。
 在臨別之際,回首過去三十餘寒暑,得之於人者多,施之於人者寡,要感謝的對象不知凡幾,只有藉由青報副刊一隅,以我寸管禿筆表達,能夠在軍旅事業中結唱終曲歡喜落幕的心境。夥伴們,雖不再能夠同向航行,但在浩瀚寰宇中,終有再度交錯的機緣,願您在未來再度見面前順心如意、為國珍重。同志們,我向您敬禮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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